92. 苜蓿之雨（三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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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半三更，杀人抛尸的最佳选择。

这是太医的脑海里的第一反应，其实，但凡换个人他都不会有这种想法。

不信邪的他放下手里的药材，揉了揉眼睛，试图让自己疲惫的双眼变得鲜活一些，然后再去看站在太医馆门口的人。

漆黑的长发有一部分被绑成了精致的麻花辫，有一部分则是随意披散，有由着吹出的风送出飘扬，连带着被绑成蝴蝶结样式的红色发带，在下面是一双无神无光彩的双眼，配上那张惨白到吓人的脸色。

要不是老太医见惯了生死，也知道皇宫有杀神的护体，恐怕就要以为是有枉死的哭魂野鬼来找他索命来了。

要知道在担任太医这些年里，他矜矜业业，老实本分，哪怕是没治好一个人都会在年轻时夜里抹个眼泪，老了虽然看淡了但也不免叹息，也不至于被人索命啊。

直到视线下移，看到地面上被光照出来的影子时他才松了一半的气，原来不是鬼啊。

“老太医，你忙吗？”

轻飘飘的声音，让老太医本就漂浮的心重新提了起来。

他疲惫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：“五公主，您觉得呢？”

指着桌子上的一堆药材：“为了护住公主殿下的驸马，老夫真的使出了洪荒之力，但无奈在没有求生的意志下哪怕是华佗在世，草原神降临都挽不回一个奄奄一息的命啊。”

正当他想着如何劝解这位看似疯魔偏执，实则精神早已岌岌可危的可怜人的时候，就被裴淮仁的一句话给打断了思路。

老太医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裴淮仁。

后者关上了太医馆的门，径直走进馆内，随意欣赏着桌子上和架子上的药材。

老太医问道：“您知道你在说什么吗？”

因为之前在救治霍成殇的时候，眼前人的状态可深深烙印在了他的眼中，哪怕这话是对方亲口说的，他还是不敢相信，以至于声音都有些打颤。

裴淮仁随手拿起一种药材，细细把玩着：“这是当然，既然没有求生意志为什么不能创造求生意志，这是我想出的最有效的办法，同时也是我来找您的目的。”

她笑着向老太医说出了此行的目的，得来了意料之中的抗拒。

甚至激动到不慎打翻了手边整理好的药材，气到胡子都恨不得飞了起来。

老太医吹胡子瞪眼道：“你疯了吗？这不是是你在用身份在赌，也是在赌一个将死之人，甚至是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你觉得可汗不会震怒吗？”

看看被震惊到连敬语都给忘了，还搬出了齐戎来，可惜这在一个已经疯了的人面前完全是对牛弹琴。

裴淮仁满不在乎地放下手里的药材：“老太爷为何要这么气愤，别忘了您的身份不过是一介太医，纵使年长但也只是个小官，王室的事还轮不着您插手。”

老太医还要接着说：“可是……”

无神的双眼盯上面前的老者，眼底深处是翻涌的死海，挂着狰狞笑容的裴淮仁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：“您只是一介太医，至于这里的事你应该很擅长做吧。”

老太医沉默不语。

裴淮仁随意看了看桌面，瘦削的手掌撑在桌面上：“这些是您调配要带去边关的药材吧，这场战斗对于西洲来说意义可大可小，但也算是个隐患，更何谈还有个不省心的储君要亲自参与，总要有个保证不是吗？”

对于储君大人来说，你才是整个皇宫里最不让人省心的存在，好好的一位公主怎么碰见爱情了变成了一个疯子，这是老太爷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。

与其跟这样的裴淮仁进行交流，他倒是宁愿跟之前不近人情的裴淮仁交流，两者可是有着明显的差距。

“您该知道，我提出一次就会有第二次，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，所以为了我们都好，您啊还是答应下辈吧，为了确保西洲的胜利。”

裴淮仁竖起手指抵在淡淡的唇瓣上：“而这也算是您我之间的秘密，您不说，我不说谁也不知道。”

看见面前的裴淮仁就让人想起她早已逝去多年的父亲，在遇到爱情这方面，不愧是有其父，必有其女，当真是一模一样。

深感自己必会遭人索命的老太爷，深呼吸一口气，再重重地吐出。

就像是打定好主意后，转身开始翻腾起柜子来，最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瓷瓶，他将瓷瓶交给了裴淮仁。

“早晚各一次内服，要是想要效果快些，也可以外敷和内服一起用，但毕竟是损害身体根基之物，是药三分毒，公主殿下一身武艺老夫还是劝您好好想想。”